头等舱代表有钱,但每个人都是要下飞机的丨小说《头等舱》黄佟佟
编号:No.1- 2021.03.15
一、写在前面
关注到作家黄佟佟是在2015年,当时在上海工作,跟随的海归女博士、我的职场老板,推荐给我她写的小说《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》。
作为自媒体主编,我假公济私地在办公室一口气看完了整本书。不是不热爱工作,只是情节和情绪密密匝匝,没有可以停下来的气口。
书中讲述的是每个人都熟悉、都困惑却又实实在在上演的情事,作者用尽笔墨,所能描述的也仅局限于“那么深情又那么荒芜的爱情”,自己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,只能“不求甚解、相见甚欢”。
现在回头来看,这和作者自身的人生境地息息相关。十五年后新书《头等舱》出版,在这本书的后记中她写道,自己当年正在经历产后抑郁,从换尿布和喂奶粉等琐事中抽身,“每周在后花园里写3000字,几乎是当时的我最快乐最享受的时光”,而在小说写完之后,她成了一位单亲妈妈。具体原因无从知晓,但结局并无差别。
从这个角度看,相比《女人是比男人更高级的动物》,《头等舱》的写作必然具备更丰富的人生阅历,和更成熟的女性心智,所探讨的主题也从相对狭隘的两性关系延展到一代女性的命运沉浮。
在“她”时代到来之际,《头等舱》也更能满足当代女性的精神需求和阅读审美。这些都是我最初会关注这本书的原因。
二、下面来聊聊小说的主人公和故事梗概
1、
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四个来自不同地域、不同家庭的女孩,跨过高考独木桥后,在湖南大学英语系的402宿舍相遇。
周密,来自成都干部家庭,从小成绩优异,十项全能,高考错失清北,屈尊进入湖南大学,在美丽外表和孤傲性格的加持下,成为外语系著名的冷美人。
梅兰花,来自新疆农场,异域风格的美艳加鲜活生动的性格,让她成为行走的荷尔蒙,是一众男生的梦中情人。
李小贞同样来自干部家庭,养尊处优,热爱哲学,崇尚艺术,性格和外貌也多有出彩。
相比之下,李晓枫逊色很多,钢厂子弟、全系唯一一个自费生、微胖身材、貌不惊人,和其他三个室友相比,无论内在还是外在,都普普通通。
大一那年,她们不到二十岁,对美好生活的构想灵感,来自于学校放映厅里纸醉金迷的时装电影,奥黛丽赫本的优雅、头等舱的神气帮她们打开了眼界。
毕业后,每个人也都如愿迎来了坐进头等舱的高光时刻。
周密嫁给数学系天才大胡,当上阔太,一只手表值三十万,每年要乘坐头等舱定期出国旅游,随便买买能花掉20万,锦衣华服、大宴宾客都是平日里最寻常的操作。
梅兰花毕业后直接嫁给有男爵头衔的英语外教,乘坐头等舱远赴英国,在当地摇身一变成了男爵夫人,生儿育女,过起了田园生活。;
李小贞从小就坐过头等舱,毕业后她去英国学电影,随后三十年长期混迹在北京电影圈,荣辱得失,不曾动摇过她的电影梦想;
李晓枫南下广州,进入报业时尚领域,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记者,凭一支笔混迹时尚圈,买房置业,纸媒衰落后,和朋友一起公众号创业。
故事发展到这里,一切都看似完美,青春褪去,每个人各得其所,不仅坐上了电影里“莫名遥远又莫名神气的头等舱”,也坐进了属于自己人生的头等舱。
如果就此戛然而止,可以归结到女主一路开挂,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爽剧系列,好看归好看,但难免俗气,书写的意义也将因此失去支点。
童话故事的结局都是“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”,然后呢?
然后,才是生活的真相。
2、
正如书中所写的,“头等舱代表有钱,但每个人,都是要下飞机的。”
周密老公大胡,意气风发的上市公司老板,出轨女秘书,和周密的大学室友梅兰花一夜情,随后惨遭生意失败,在一连串打击下,周密精神崩溃,昔日的阔绰太太成了撂倒失婚女,被父母送入精神病院。
梅兰花在枯燥的婚姻生活里逐渐失去光彩,常常要回到国内,在各种校友会、各色男人中间,寻找精神和肉体的慰藉,才能勉强支撑那段表面风光的跨国婚姻。
李小贞,始终孑然一身,男人都是过眼云烟,爱人始终不见踪影,住的房子是租的,存款只够生存不够生活,现实生活的困顿和梦想的难以为继,让她深受抑郁症困扰。
李晓枫虽然在公众号创业中体验到了成功的滋味,也积攒了上千万的财富,但代价是过劳导致双眼受损,权衡利弊后,她选择退出。
无一例外,四个女孩虽然坐上了“全程不用排队,带再多行李都没问题,一路有人照顾,有香槟喝”的人生头等舱,但等飞机落地,旅程结束,还是要起身离开,甚至以悲怆的、不太体面的姿态。
自此,才是故事的终点。
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,没过多久,公主遭遇了婆媳关系,丧偶式育儿,王子是个妈宝男,甚至上演俄狄浦斯情结式的人生剧本,故事的最后,一家人各有各的不幸(剧终)。
三、作者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故事?
小说的起承转合也许略显戏剧化,但如果将同时代女性生活高度聚焦提纯,这些人生范例,并不新鲜少见,每个人身边都有。
这也正是作者黄佟佟在创作这部小说之初,内心的困惑所在。“为什么我们这一代女大学生在毕业三十年之后,有如此多的'疯妇'?”
当少年时代的女性好友、文学道路上的指明灯,以“疯”病初愈患者的身份出现在她眼前;当她在饭桌上听说有过一面之缘的风光贵妇同样发疯的事实,她人生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同龄人“发疯”的问题。
百思不得解,她选择以书写和讲述的方式寻找答案、消灭问题。
于是就有了小说里面在不同程度上、出于各种原因“疯”过、崩溃过的周密、梅兰花、李小贞和李晓枫。
于是就有了头等舱的故事。
故事落幕,作者也给出了心目中的答案。
她们的崩溃来自两个方向,一个是“内在世界的崩溃”,二是“外在世界的挤压”。
首先,作为七零后女性,她们从没接受过任何现代性教育,天真的以为男女平等,但又成长在男尊女卑的旧式观念里,对于男女关系的认知和理解仅限于三毛金庸琼瑶的小说。她们看似摩登时尚充满个性,但骨子里仍然是因循守旧、自缚手脚的传统女人。她们有可以独立于世的才能,但仍然把爱情看做是人生唯一的救赎。
这一点在周密、梅兰花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。两个人都是天生丽质、风光无限的大美女,毕业后都选择了回归家庭,令人艳羡的人生光环也都由男人给予。当婚姻出现危机,周密从阔太神坛跌落,精神崩溃,梅兰花选择勉强维持,因为她已经失去了面对真实生活的勇气。
其次,她们一出校园,就赶上了开放开明遍地商机的年代,只要肯努力,就有机会成功。但是作为女性,波伏娃所说的“第二性”,“她们享受的红利多半是同时代男人拾剩的”,这是她们的不幸。李晓枫是时尚圈小有名气的记者,但她也只是一个记者,在报社凡事要听上司安排,出了报社要在“男人的世界”里旁观男性丛林的刀光剑影;李小贞有才华有梦想,但要实现电影梦,还是要在饭桌上点头哈腰,谄媚逢迎。
因此,“对于拧巴的天真的脆弱的又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开局太顺的人来说,面对这种外在世界与精神世界一再被结构和重建,实在是太难了。”“身处急剧变化的世界,需要极其坚强的神经,如果不然,崩溃几乎是必然的。”
某种程度上,我们都是周密。
四、零碎补充
此外,小说里还有形形色色的男性配角。
比如亦师亦友后来锒铛入狱的报社高管,花见花开后来不幸患上绝症的校草,靠给贵妇做微整发家的男同性恋者,和女学员暧昧不清的健身教练,为谈业务跪在地上学狗爬的公司老总、一本正经让人跪在地上学狗爬的落马高官,坐在庙里给人指路的冒牌仙道,为了躲债剃头出家的落败商人,以及高高在上又热衷于伪装亲和的资本家等。
每个人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,他们同样也经历了自己人生中的“头等舱”。
整本书不厚,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纯文学,但是一本能把读者全然笼罩,从现实生活中剥离出来,去感受一代人的热烈、精彩与悲伤、去观察和领悟整个时代的书。
五、书籍出版信息
书籍简介:
书名:《头等舱》